文/ 影評人 王振愷
《艾格妮撿風景》(The Gleaners and I)這部紀錄片,由今年奧斯卡終生成就獎得主—安妮華達(Agnès VARDA),於1999年所展開的影像計畫。安妮華達是法國新浪潮起頭的重要女性導演,她捨棄膠卷攝影機拍攝,拿起DV(Digital Video,數碼影像);如果將時間回到兩千年初頭,當時智慧手機、數位電影尚未普及,DV相較於膠捲拍攝器材更為便利與環保,這樣的隨手拍手法也讓整部影片呈現日常生活感。
整部電影起緣於導演追尋「拾穗(gleaner)」在西方文明中的闡釋及視覺再現,以當今資本與消費主義已然定型、甚至失控的年代作為背景,導演採取公路電影的結構,坐上車去探訪一個個如過客般的現代拾穗者,當中可見來自不同種族階級的族群,如何用自己的行動去和龐大的資本主義世界做協商。本篇文章將以安妮華達在影片中所相遇的人事物,從他們所實踐的生活模式,連結至貝亞‧強森(Bea Johnson)在《我家沒垃圾》一書中所提出的5R步驟,作為多元零廢棄生活方案的參考:
- 拒絕(Refuse)你不需要的
- 減少(Reduce)你需要的
- 重複使用(Reuse)你消費而來的
- 回收(Recycle)你不能拒絕/減少/重複使用的
- 分解(Rot)剩下的殘渣做成堆肥)
—市場撿拾者與拒絕(Refuse)、減少(Reduce)
當資本主義透過如幻術般商品化的手段,讓本來不需要的東西裹上五彩繽紛的包裝,使我們的購買慾望不斷激增,「拒絕不需要的」與「減少所需要的」變得越來越難。在紀錄片片尾處,導演在打烊後的市場遇見了一位不起眼的青年,他一邊撿拾攤販丟棄、但還能食用的蔬果,嘴巴則不斷將能立即生食的下嚥,完全把市場中的剩餘利用地淋漓盡致。而導演進一步走進這位佛系青年的私人生活,他早上在車站販賣報刊(類似大誌The Big Issue的街頭販售員),晚上則在社會住宅的住所中教導外來移民學法語。他的生活模式與資本主義世界的規則離得相當遙遠,但在身心靈狀態上卻相當富足;他們是當代文明中的拾荒者,卻以一種智者的形象呈現在這部紀錄片中。
—藝術撿拾者與重複使用(Reuse)
除了拾荒者的貼身訪問,導演也引介不同領域專家觀點,採取多元角度去討論「拾穗」在當今的意義,如從法律面去探究這些在公共空間的撿拾行為,如何界定當中的私有與公有、合法與非法;試問如果在臺灣當街道上出現許多廢棄傢俱,你將它們搬回家,這究竟是善意的廢物利用、還是犯罪的侵佔行為呢?此外也以藝術史的角度,探討拾穗在繪畫中的再現,包括大家熟知米勒《拾穗》(Des glaneuses,1857)繪畫做為整部電影的引子,也用當代藝術家Sarah Sze作對照,她運用廢棄素材組合成裝置藝術,具有貧窮藝術(Arte Povera)以撿拾廢舊品和日常材料創作的特質。當今也有越來越多藝術家,提倡回收利用的概念去製作作品,在臺灣其實這類的素人藝術家也相當多,如台中霧峰大里溪畔的高架橋下,就有位阿伯用石頭、回收紙漿造了一個「橋下小人國」。
—博物撿拾者與回收(Recycle)
從市場、街頭走到垃圾教育館,看博物館系統如何以創意有趣的方法教導孩童分類回收、垃圾減量等概念,藉由設計桌遊、動畫、互動遊戲讓環保教育從小扎根。以筆者自身的教育經歷回想起,這部分在臺灣的小學教育是相當成功的,包括校內都有垃圾分類制度的落實,在衛生、環保觀念的教育傳遞上也都有所規劃,因此標語、健康操或相關宣導活動都普及出現在校園中。電影中的「撿拾」,並不是完全與資本主義的消費作為兩個極端的對抗,當中以二手商店的消費型態作為中間方案;臺灣近年來也能發現二手商店開始有企業化、規模化經營的趨勢,讓舊物能夠更有系統回收產生新價值。
—農田撿拾者與分解(Rot)
回到電影一開始,導演來到鄉村的馬鈴薯田,這是拾穗者的大本營。一個個彎下腰撿拾的農人,這樣勞動的身影從農業時代起,已經有上千年歷史;即使工業機械的現代化歷程出現,此種勞動模式仍存在著。採收的馬鈴薯經過篩選後,較為難看、被淘汰的薯堆會被丟棄回原本的農地,除了讓拾荒者撿拾殘餘,也讓微生物進行分解成為最天然的肥料,農地又開始一個新的生態循環。不禁令人嘆問,傳統農業離開商業金錢的資本規則,這樣自給自足、資源永續循環是否才是人類最原始、最聰明的生活智慧?這其實才是人類最初與自然生態和平共處的方式。
《艾格妮撿風景》 The Gleaners and I
導演 Director:安妮華達 Agnès VARDA
國籍:法國France
年份:2002
片長:82 min